一 蜀州风怡然
天外孤帆云外树,看又是春随人去。水驿灯昏,关城月落,不算凄凉处。
计程应惜天涯暮,打叠起伤心无数。中坐波涛,眼前冷暖,多少人难语。
词曲悲切,引人喟叹,又会令人想起世间的诸般无奈与辛酸凄楚。
路边杂草丛生,一棵棵老树枝丫枯老而弯曲,宛如一个个的无助老者矗立于地,对天长叹。
一个乌鸦从空中飞过,翅膀发出了扑棱棱的声响,掠过老树顶上,发出了凄厉的一声鸣叫。
乌鸦掠过了一处枯藤纠结之地,呱呱叫了几声,展翅远去,不见影子了。
皖北古道,一个人仗剑而行,一手提着个酒葫芦,蹒跚的走在了山道上。
这人看看那只远去乌鸦的背影,暗道:‘真晦气,它都来嘲笑我,真是晦气。“
那个人醉眼惺忪,衣带松弛,面色微红,手中的酒葫芦微显破旧,还有些许的黄斑,葫芦一看就是很寻常的物事,可是这还是从店家手里商量再三,花银子买来的。
陆呈远本不是酗酒的人,也不是自暴自弃的人,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确实令他颓丧不已。
陆呈远原属于江南剑道大宗师范瞻的门下,和师弟江君奇,富英敦都是闻名江南的青年弟子。
但是,十几年前,师尊范瞻却遭到了来自蜀州怪杰裘天狼的挑衅,进而双方在黄山莲花峰比斗,不曾想,结局是师尊范瞻受到重创,伤势数年不愈。裘天狼却也是从此隐遁蜀州,多年不曾出关。
范瞻受到了严重的内伤,寻遍了天下名医,还是无法彻底治愈,最终在三年前,郁郁而终。
但是,范瞻还是在最后几年里,倾其所有,尽其所能,在死前将自己的所学尽量传给三个弟子。
可惜,范瞻能为有限,加之内伤过重,弟子资质又不是绝顶佳品,陆呈远的修为算是最佳的,所学也不到范瞻四成。最后范瞻还是撒手人寰,留下了三个弟子。
范瞻走了,却把这个江南剑道的摊子,压到了陆呈远这个大弟子的肩头上,陆呈远顿觉有点窒息,有点无奈,有点悲凉和窘迫。
至于那次比斗的缘由,至今都是个谜团,范瞻没说,三个弟子也无法向裘天狼探问。
就算他们敢冒奇大的胆子,赶去蜀州探问,恐怕也是有命去没命回的。
蜀中怪杰的威名是足以令三个弟子,望而生畏的。据说,他们身后还有波斯风灵,十二风王,和波斯星云三使,都是绝顶高手。当师尊范瞻活着时,都不敢独自挑战蜀中怪杰中的任何一人。
蜀州有四位怪侠,一个是裘天狼,一个是蜀中魁,一个是武仙,最后一个是轩辕子。
轩辕子是蜀州怪杰之首,也是最为稳重老成的一个人。
四个人没一个是好惹的。单单一个裘天狼,就够三兄弟头疼了。
据传,数年前,蜀中魁已经下了蜀山,去了何处不得而知。但是饶是少了一个人,三兄弟去蜀州讨要说法,还是败多胜少的。陆呈远没这个胆子,不想去碰这个霉头。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身处皖北,就算是想去蜀州,也许经过湖南或湖北,势必难以瞒得过天魔宫的沿线,一旦被天魔宫的人缠上,也够三兄弟烦心的了。
天魔宫最近几年,在范瞻死后,一度在江南声威大震。从罗霄山中麓向南北扩展,一度逼近岳阳,度过了荆江,抵达武当山一带。两年前,苏颖蕙,也就是天魔宫的掌门,率领弟子,大举进攻九江,一举把江南剑道的几百个弟子,赶出了九江。
去年,苏颖蕙的大弟子毕晴,单枪匹马闯进了福建,凭借着云魔场,重创二师弟江君奇,致使江南剑道被迫撤出了福建,全面回缩。如今江南剑道在江南,只剩下了皖南皖北,苏杭两地,可谓是狼狈至极。
想想昔日江南剑道鼎盛之际,可以控制江西赣州直至九江,福建武夷山南北,苏杭两地,南番禹土人聚集地,和东海舟山岛一带,进窥两湖,堪称江南第一大派。后来天魔宫崛起,江南剑道的人不可避免的和天魔宫起了冲突,大战连场,十分激烈,难分难解。
就在双方激战之际,舟山岛却起了变故,幽灵部落死灰复燃,一举偷袭了苏州重镇。江南剑道被迫之下,只好回撤,提前结束了那次与天魔宫的恶斗,但是结局却令江南剑道损失惨重。
虽然最后江南剑道的弟子收复了舟山岛,平复了幽灵部落的反扑,可是,因此却也损失了两湖一带的大片地域,无缘洞庭湖之梦和武当山之麓。还连带着损失了南番禺土著之地,致使江南剑道的弟子必须面对天魔宫从岳阳从衡阳这如此宽阔的正面,和天魔宫形成了在江南的对峙之局。
那次范瞻的失手,令江南剑道士气低落到极点。虽然裘天狼没再来找麻烦,可是天魔宫的麻烦却是愈演愈烈,渐成燎原之势。
尤其是范瞻死后,天魔宫更是肆无忌惮,连大弟子毕晴都敢单枪匹马的闯进福建,击伤江君奇。
陆呈远自从得知二师弟江君奇受伤后,顿觉人生前途昏暗,十分悲苦,难以言喻。
毕晴之武功是苏颖蕙嫡传,她苦练十余载,已经是天魔宫的翘楚,只看击伤江君奇一事,就知端倪。更令陆呈远心存疑虑的是,毕晴下面还有个师妹,叫做叶锦珠,武功也仅次于毕晴,处在天魔功第八重的品段。而且这叶锦珠生性内敛,很少出头,多此与江南剑道的交锋中,都是毕晴打前阵,而叶锦珠敢做绿叶,心思之细腻,智谋之深,处事干练沉稳,向来是叶锦珠的写照。
叶锦珠的身世,也少有人知晓,这是个天魔宫的神秘人物,陆呈远不得不十分重视。
单是这一个毕晴,就够陆呈远师兄弟焦头烂额了,如果毕晴和叶锦珠齐至,那就是江南剑道的末日了。可是,奇怪的是,毕晴和叶锦珠从未在同一场合出现,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叶锦珠的事迹,因为其敢做毕晴的后盾,所以陆呈远知之甚少。但是,起码在攻击九江,福建之前,探听消息,组织人马,暗中配合毕晴之事,都是苏颖慧和叶锦珠所为。
陆呈远自幼跟师尊范瞻学武,可谓是不分昼夜十分刻苦。
然而终究因为资质所限,他们三兄弟都是难以学到师尊范瞻的神髓。
此时,陆呈远不禁想到,那次裘天狼和师尊的比斗,会不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裘天狼比武在前,天魔宫进攻九江在后,紧接着毕晴闯进福建,击伤江君奇,这一切似乎都像是精心策划的阴谋。想到此处,陆呈远不禁冒出了一阵冷汗,一阵阵的颤栗。他缓缓放下了酒葫芦,以剑拄地。
如果这一切是属实的,那么下一步天魔宫一定会吞并江南剑道的,而蜀州的武仙,轩辕子和裘天狼,势必会站在了天魔宫的一侧,那么江南剑道岂不是岌岌可危啊?
陆呈远越想越觉得惊悚,一阵子的毛骨悚然,黯然神伤,一屁股坐到了山道一侧的草地上。
陆呈远撇开了酒葫芦,酒葫芦一路滚下去,直至不见影踪。他一时看了看那远处的山峦,叹了口气。
陆呈远曾经想过向武林人士求援,可却是有一种举目无亲之感。
历来江南尚文不尚武,若论诗词文章,江南水乡自然远胜北方中州,若论武道,则大为逊色。江南有舒,闻,陆,程几大家族,可惜却无有武学大才,可堪依附。
不然,天魔宫也不会公开向江南剑道挑衅,肆无忌惮。
陆呈远在江南想了个遍,也想不到可以对付天魔宫和裘天狼的人。
陆呈远不觉间,又叹了口气。
此时,山路的一侧,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铃铛的响声。
陆呈远初始并不觉得奇怪,但是随即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了一队的蓝衣女子。
陆呈远想去拔剑,已经是全身乏力,暗道不好:“是幽灵部落,她们又来了——”
陆呈远一时颓然,默默想到:“也好,不如被她们拿去也好,强过落到那魔女毕晴的手里,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七八个蓝衣女子笑呵呵的走过去,掏出了绳索,就要准备擒拿陆呈远。
陆呈远直觉的背心忽的一热,接着自己能动了,暗道:“原来有高人相助。”
陆呈远一时窜起,撤出了长剑,扑向了那几个蓝衣女子。
那几个蓝衣女子又一次的闪出了铃铛,晃了晃,可是此次却没有奏效。
那七八个女子暗自惊诧,一时看看四周,有两个姑娘挡开了陆呈远的剑锋,诸女同时四下分散。
陆呈远酒劲上撞,提剑大踏步,朝着东北角的两个女子,追击过去。
陆呈远不过是追出了几十步远,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蓝色罗裙,头戴银钗的姑娘,落到了眼前,呵呵笑着说道:“陆大少,你这是去哪啊,是不是去找我蓝妮啊?”
陆呈远一听到这个女子的名字,就是十分鄙夷,一阵的恶心,说道:“妖女,你来此作甚?”
蓝妮甜甜的说道:“陆大少,不如你消消气,放下剑,跟我回舟山列岛,我们共享荣华富贵。”
陆呈远重重的呸了一口,剑尖指向了蓝妮,说道:“妖女,你做梦,我陆呈远有死而已,绝不和你这淫邪女子为伍。”蓝妮不怒反笑道:“陆大少,其实你们这种纨绔子弟,真是口不对心,虚伪得很,说不喜欢奴家,其实心里都跟百爪挠心似的,是不是啊?陆大少,你也别装清纯了,和我们回去,奴家一定是好酒好菜,恭恭敬敬的,晚上好好的伺候你,叫你终生难忘。”
陆呈远怒不可遏,剑锋推前了半尺,一招“飞虹逐日”,指向了蓝妮的胸口。
蓝妮跳开两步,一时眉开眼笑的说道:“哎哟,你看你陆大少还装纯洁 ,嘿嘿,不想你二师弟江君奇,昨天还在我的怀里,占尽了便宜,这个风流公子哥,不知道昨天和我多风流快活呢。”
陆呈远大骂:“你放屁!我二师弟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污蔑他?”
蓝妮嗔道:“你二师弟以前是不是那种人,我可不知道,如今他却有点伤感,心情低落,正巧在醉春院门前徘徊,好久都没进去。我想他是去找姑娘的吧,我只好成人之美,绝不能叫妓院里的姑娘祸害了江君奇,所以只好牺牲我自己了,你看我是不是很关心你们师兄弟啊?”
陆呈远暴跳如雷,喝道:“无耻***!你***吧。”
陆呈远长剑如虹,剑气暴涨,一招“登峰来客”,扑向了圈中的蓝妮。
蓝妮宛如先知先觉般,斜刺里闪开了,到了一颗矮树下,笑吟吟的看着他。
陆呈远气势如虹,一口气连刺九剑,刷刷声传来,周围霎时间树枝树叶乱舞,沙尘四起,可是始终没有击中蓝妮的半片衣襟。
以陆呈远昔日的武功,就算是不能几招内击伤蓝妮,也不至于如此的不济。一来他饮酒过量,身体不稳,二来被蓝妮的无耻言语激怒了,出手失了准头,自然是从心理上就输了一筹了。
蓝妮无耻的 笑道:“不如你们三兄弟都随我去舟山列岛,我们多找几个部落里的姑娘,教你们好好的尝尝鲜。从此幽灵部落,和江南剑道合二为一,就叫黄灵派吧,我们吃点亏,名字排在后面,嘻嘻。”陆呈远暴怒之下,剑气飞转,四周寒气大作,冷如三九天,一道半球形的剑光,罩向了圈子里的蓝妮。
蓝妮知道厉害,这是陆呈远的成名绝学“六月飞霜”,气势惊人,不敢大意,一时纤腰一扭,蹿出了一丈多远,落到了一块大石上。但是,还是被陆呈远的剑气波及到了胸前的衣襟上,嗤的一声,领口的衣襟被剑气撕开,露出了雪白的一片胸前肌肤。蓝妮急忙单手遮住,笑道:“好你个人面兽心,见色起意的陆呈远,居然想在这里占本姑娘的便宜,你真是个浪得虚名的伪君子。你丢尽了你师父的脸。哼。”
陆呈远一时看到蓝妮衣衫不整的,一时也是有点无措,脸色微红。
蓝妮啧啧笑道:“你陆大少也会不好意思,哟,别装嫩了,和我去看看你二师弟的丑态吧。”
陆呈远气哼哼的一时收了剑,放回了剑鞘,也不理会她,径直回身去了。
蓝妮气得一时大叫:“陆呈远耍流氓了,来人啊,陆呈远轻薄非礼啊——”
陆呈远气愤难平,一时回身,一剑飞去,还是拿手绝技“六月飞霜”。
蓝妮却是突然间,掏出了一串紫色铜铃,有酒杯口大小,一时一抖,呼啸之下,烟尘大作。
陆呈远一时骇异,看的真切,那是一阵的紫色烟雾,分明有毒,于是剑气回缩,护住了身前,以防不测。
陆呈远关注的是那些紫色的烟雾,唯恐中毒,可是夹杂在烟雾中的白色沙砾,却是陡然间射到了陆呈远的眼前了,那种极细的沙砾,像是海沙,几不可辨,却也是威力不小的。
海沙陡然到了近前,陆呈远一阵的眩晕,一时退后,暗道:“这妖女真是歹毒,沙砾居然也有毒。”
陆呈远的剑气依旧酣畅淋漓,死命护着身前的防线。
蓝妮却未过分靠近,只待他内力稍有衰减,才出手不迟。
而此时,一声娇叱却从另一侧传来,一道白色身影,落到了眼前。
叮的一声,蓝妮眼前一花,接着手中一轻,手中的铃铛已经是被剑气击碎成了七八瓣了。
蓝妮一时骇然,想不到这姑娘,居然有如此精纯的内力,一出手就摧毁了自己的铃铛了。
陆呈远看了看,眼前的姑娘,比自己年纪略小几岁,眉目清秀,举止高雅,不知何人。
蓝妮看了看地下散落的铜铃碎片,怒道:“你是何人?”
那个姑娘眉头一扬,说道:“蜀州风怡然。”
陆呈远一时无语,出手救自己的竟然是蜀州的风怡然,她是轩辕子的唯一门徒。
陆呈远微微尴尬,不知道如何处置。
蓝妮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哦,怪不得如此的霸气,原来是蜀州轩辕子道长的门徒,幸会了。”
风怡然说道:“妖女,你且回去舟山列岛,这里的事情,容不得你幽灵部落插手。”
蓝妮看了看这个稚嫩而很嚣张的姑娘,暗道:“看在你师父轩辕子的份上,今天就算了。”
蓝妮拱手之下,打了声呼哨,一时幽灵部落的人悉数没入了草色中。
陆呈远看了看风怡然,不置可否,欲言又止。
风怡然轻轻说道:“看来你对我们蜀州的人,误会很深,好吧,我本不打算叫你谢我什么。”
陆呈远微微尴尬,红着脸说道:“无论如何还得感谢你,我失礼了。”
二 玄女骄横
风怡然转身走上了山路,缓缓说道:“其实,这些不过是小插曲,真正厉害的,也真正不会放过你江南剑道的是天魔宫,而不是我们蜀州的人。”
陆呈远还是没忍住,说道:“那么你蜀州的裘天狼,为什么来黄山向我师尊挑战?”
风怡然突然止步,回身看了看陆呈远,冷冷说道:“技不如人的事情很多,还是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说完扭头就走。陆呈远不服,一路尾随,一直跟出了三四里路,都没说一个字。
风怡然陡然止步,回身看看陆呈远,陆呈远几乎同时止步,两人四目相对。
风怡然摇摇头,说道:“陆呈远,如果你师尊还活着的话,看到你这幅模样,会做何感想?”
陆呈远满脸的羞愧,一时支支吾吾,叹口气,有点无言以对。
风怡然说道:“别把江南剑道衰落的责任,都推到蜀州的人身上。如今是你江南剑道的人自甘堕落,与人无尤。”
陆呈远点点头,说道:“多谢你开解,是我错了——”
风怡然的态度微微缓和,说道:“你为什么不联合江北总镖局,或是邙山五台山天山,以及东郡北海的几处寺院的高手,一起抵制天魔宫的进攻.?你一味的在此自怨自艾,顾影自怜,天魔宫的人就会可怜你吗?”
陆呈远叹口气,说道:“师门衰微,又有谁愿意倾力帮助本门呢?”
风怡然说道:“如果你不觉得我很不济,我可以帮你。”
陆呈远瞪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置信。
风怡然说道:“你还是端正自己的态度,一切都会好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找人联络江北总镖局费诗龄,可是还没有回音。我还支会了邙山静寂禅院的听心禅师,他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你知道这个人吗?”
陆呈远说道:“我知道此人,据说还不到四十岁,禅道修为就远胜常人。更自创了六合掌,可谓是一位奇人。”风怡然说道:“没外界说的那么玄,其实如果你真的见过听心禅师,也许你的一切烦恼,都可以随风而散。”说得陆呈远十分神往,而且信心倍增。
风怡然还是走了,陆呈远精神为之一振。
风怡然对于天魔宫的东扩,也是微微诧异,在蜀州时看师尊轩辕子的态度,他却是不闻不问的,其中原委风怡然自然不知,再看武仙,也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似乎天魔宫根本没有东扩一般。
风怡然此时看到陆呈远如此的落魄,不禁暗生同情,可是自己一己之力,如何阻止天魔宫东进呢?
故而,她想到了闻名天下的江北武林人物,希望可以通过他们遏制天魔宫的扩张,可是说到底,既然轩辕子和武仙,裘天狼都对此事形成默认的态度,那么邀请江北武林人物对付天魔宫,恐怕也是痴人说梦了。江北武林虽然群星云集,高手颇多,可是到了江南剑道危急时刻,又有谁会来真心相助呢?
风怡然心里都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不禁暗自唏嘘。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风怡然不禁如此想到。
突然,正北方向传来了尖利的呼哨声,似乎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陆呈远一时辩了辩方位,直奔出声地点。
那里是一处的洼地,一个高大的汉子被一群官军围住了。
陆呈远看去,那些官军该是皖北提督府的,可是他们又为何围攻这个汉子呢?
圈中的汉子眉目粗狂,自带着一股飒爽英姿,脸色微黑,一看就是燕赵豪杰。
周围的提督府的官军,虽然叫喊的厉害,却并无人上前厮斗,可见对他颇为忌惮。
陆呈远并不认识这个汉子,但是单就他敢开罪皖北提督谭睿,就必不是寻常人。
陆呈远眼角一瞥之际,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闪出了一个人影,依稀就是风怡然。
陆呈远暗道:“原来她还没走远?”心下里还升起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
此时,圈中的汉子喝道:“你们尾随我,一路走出了几十里路,为何还不动手?”
那些官军似乎并不着急,只是静候着什么人的命令。
果真,不多时四周寒风簌簌,一道人影落到了一棵树上,却是个青衣姑娘。
那姑娘脸若寒霜,冷冷看着圈中的男子,说道:“杨卓,你真是不知死。”
杨卓笑道:“不知生,焉知死?商菲,你玄女派如今真是没落了,沦落到了居然要依附朝廷的地步。”
商菲却不生气,淡淡说道:“杨卓,识时务为俊杰,你还是乖乖投降吧。”
杨卓说道:“我的字典里,只有进退,并无投降二字。”
商菲看了看杨卓,说道:“你执意与朝廷为敌?”杨卓摇头,说道:“如今的朝廷,被喜公公把持着,还是原来的那个朝廷吗?”商菲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与喜公公作对,就是和朝廷作对。”
杨卓说道:“既然你玄女派执意与阉党为伍,我杨卓就无话可说了。”
商菲单臂一振,身子一飘,宛如一阵疾风流云,滑向了杨卓。
周围的人明显感觉到了浓重的肃杀之气,周围一丈方圆内的树叶,都是簌簌而落,寒气逼人。
外围的人马迅速后撤,让出了一个三丈多的圈子,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陆呈远看得出来,这玄女派的商菲,的确不是易与之辈,单看这浓重的肃杀之气,可见内力不俗,而且还带着一股凌厉的阴风。
陆呈远看不出这是什么名堂,可是一边的风怡然却是一呆:“难道是修罗玄女功?”
商菲果然是一出手就是杀招,凛冽的寒气如同冬月里的冰雪,射向了杨卓。
杨卓单手一竖,使了一招“阳春白雪”,挡住了商菲的一招元灵煞气。
元灵煞气本出自于异灵,源于漠北灵道,因当初误入邪道,后来被蜀州风系高手赶到了漠北之地。
故而元灵人物都对中原人士,尤其是蜀州江湖人物,十分的记恨。
杨卓也在想,自己在暗中跟随商菲的同时,却意外发现她竟然和黄山富英敦暗中来往。看两个人的神情,也不似初识的光景,堂堂江南剑道的弟子,却和修炼修罗玄女功的商菲接触,叫杨卓十分惊诧。
或许,这就是商菲对自己苦苦相逼的缘由,所谓自己的多事,招来了此次的麻烦,商菲也无疑有点假公济私的我味道了。
杨卓自漠北出来,经河北河南,来到此地,闻得喜公公多有劣迹,自然是恨屋及乌,所以对商菲这种依附喜公公的人,自然是没什么好印象了。
杨卓出身于漠北,自然对元灵的派系十分熟悉,但是这修罗玄女功却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修罗玄女功,邪气十足,取天地邪气以养本身,一旦修成第九重,那就是人间惨变了。
风怡然属于风系主脉的人物,自然对这种风系旁支的邪功知之甚详。
风怡然对眼前的商菲,一时痛恨,一时鄙夷,一时又微微怜惜。
因修罗玄女功势必以药物激发本身潜能,迅速提升功力,但是天长日久,就会伤及本元,甚至加速自身的衰老,也有可能死于非命。
杨卓虽然功力不弱,但是一接触到商菲的凛冽煞气,顿觉半身发冷,只好运气抵御。
商菲并不留情,宛如猛虎下山,接连发出了可怕的修罗玄女功,而且身形变换宛如鬼魅。
杨卓一时变换了七八种掌法,都难以逼退这炫影迷离的商菲。
杨卓陡然间使出了风雷场力,四周雷光大作,嗤嗤声过处,商菲微微退后。
斗大的雷光球却是令商菲微微心惊,暂时退却。
转眼间,商菲似乎化成了旋风,从四面八方攻击过来。
杨卓一时划出了风雷场,偌大的雷光球护住了全身,偏偏那丝丝缕缕的邪气还是透围而入。
元灵邪气十分诡异,可以无孔不入,就算是如此强悍的风雷场,还是透了过来。
杨卓顿觉一阵不支,脑中微微眩晕,还是推出了一招乾坤风舞。
四下里风声凛冽,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树木乱颤,落叶飞花,十分好看。
风怡然暗道:“原来他居然学会了当年大剑师风洋的绝学乾坤风舞?”
乾坤风舞却是霸道,那凛冽而犀利的风之刃之力,四处刮去,嗤的一声,一侧的商菲袖口,领口,和心口处的三处衣襟都被劲风撕开了小口子,商菲一时退却,一手护住了胸前。
此时,杨卓借机窜出了包围圈,向南面极速奔去。
商菲一时气恼,当先追了上去,官军一声呐喊,随着商菲追击。
商菲却看的真切,这逃遁之术,分明是当初闻名于世的飘零术。
商菲追出了十几里路,还是没追上,只好铩羽而还。
风怡然和陆呈远却没有尾随前来。
留给风怡然最大的困惑是:“这杨卓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会大剑师风洋的武学呢?”
风怡然知道,杨卓的师父是漠北大师彭晖,武学精湛,早年也因结交邪派人物,被风灵十二道驱逐出了蜀州,到了漠北苦寒之地,因而也算是和蜀州有一场恩怨。
杨卓的武学突飞猛进,难道是在漠北有何奇遇?
风怡然的困惑,一时徘徊不散,暗道:“看来漠北人物出场了,先是玄女派,后是彭晖的传人,天魔宫又在两湖一带兴风作浪,看来这一带难以太平了。”
风怡然飘身而去。陆呈远直奔皖南黄山。
三 魔女毕晴
之前,风怡然也从蜀州人物口中隐约得知,彭晖当初也是蜀州人,和轩辕子几个人都熟识,后来因为异灵之事,而被逐出蜀州,到了漠北之地,才收了这个徒弟杨卓。
杨卓此次南下,抵达此地,看来也许是来找蜀州怪杰寻仇的,风怡然不禁暗自警惕。
彭晖被逐,发生在二十年前,杨卓是彭晖的徒弟,到此寻仇却也在情理之中。
风怡然并不知道杨卓真正的来意,故而在此胡乱揣测着。
关于彭晖被逐的前因后果,蜀州轩辕子三个人都是讳莫如深,与这天魔宫东扩之举般,三个人出奇的一致,几乎没在风怡然面前吐露过半个字,这都叫风怡然暗自狐疑,难道这都是蜀州机密之事?
风怡然在江湖上闻得些许的信息,据说彭晖当初沾染了异灵邪物圣妖果,进而被波斯风灵发觉,查实后,将彭晖逐出了蜀州,永不许返回蜀州之地。
这件事看来都是本糊涂账,没人说得清楚,既然轩辕子三个人都不愿意启齿,看来是有点古怪,风怡然自然也就不便向师尊询问了。
风怡然还得悉,裘天狼暗中和苏颖蕙十分暧昧,天魔宫上下都是沸沸扬扬。可是,无人过问此事,对于此事轩辕子都是置若罔闻的,风怡然开始明白了,为什么蜀州对于天魔宫东扩不闻不问。
裘天狼看起来凶巴巴的,却和苏颖蕙牵扯很深,这件事更是江湖绝密了。
风怡然原来执着于正邪之别,以蜀州轩辕子高足自居,但自从得知此事后,顿觉正邪之别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泾渭分明,不可消除,不然以裘天狼一个蜀州高手,为什么会和苏颖蕙暗生情愫,说不定还珠胎暗结呢?
既然蜀州的人物都不参与阻止天魔宫东进,那么如今之局面,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当时,杨卓使出了飘零术逃遁,一时甩开了商菲,长出了一口气。
杨卓到了一道水边,看了看水面,不由得一阵怅惘。
江面上罕有船只,仅在江边有一只小舟,一个艄公带这个大斗笠,坐在了船尾。
杨卓喊了声“船家”,那个艄公嗯了一声,起身之下,却未摘去斗笠。
杨卓缓缓走近小船,和那艄公不过数尺之遥时,猛觉阴风罩体,暗觉不妙,同时使出了乾坤风舞,砰地一声,双掌相交,杨卓身子一歪,险些跌倒,直觉心口烦恶,眼前一黑。
那艄公却也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但是并未跌倒,同时甩开了头上的斗笠。却是个姑娘。
杨卓暗道大意:“原来是玄女派的连虹?为了对付我,居然假扮艄公?”
杨卓一时推出了乾坤风舞,逼退了一侧的连虹,投西而去。
连虹岂肯罢休,飞身凌步,奋力急追。
杨卓中了一招修罗玄女功,自觉头重脚轻,内力不畅,没走多远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杨卓昏昏沉沉之际,连虹如影随形,追踪上来,冷笑道:“杨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杨卓一时猛觉得一道细钢索,陡然射来,缠住了自己的腰,猛力拉扯下,斜刺里窜出了一丈多远。
此时,连虹喝道:“什么人?”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天魔宫毕晴!”
杨卓再次喷血,脑中混混沌沌的,但是还是可以感受到连虹的微微恐惧。
天魔宫毕晴的名号,还是极为响亮的。当初单枪匹马单挑江南剑道江君奇,致使江南剑道无法在武夷山立足,这份威名,是一般人不敢挑衅的。
何况毕晴的身后,还有苏颖蕙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女,还有个天魔宫。
连虹没理由和毕晴结仇,所以知难而退了。
杨卓昏厥前,看到了一个身穿淡红色纱裙的姑娘,那张俏脸令他久久难以忘却。
杨卓再次醒来时,还是看到了那张秀丽绝伦的面庞,那是魔女毕晴。
奇怪的是,杨卓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多的偏见,没有那么多的畏惧,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杨卓翻身起来,看了看这个魔女,她一身的淡红色的纱裙,傲然而立,冷若寒霜。
毕晴算是个绝色美人,却是个一般人不敢靠近的美人。
杨卓说道:“多谢了。”毕晴笑了一笑,说道:“你少动了,修罗玄女功真是霸道,不过还好,我可以把你救醒。”
杨卓说道:“多亏你了,你怎么到了此地了?”
毕晴说道:“不过凑巧,我也要过江去啊。”杨卓叹口气。
毕晴撅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死而已,叹什么气?”
杨卓一呆,说道:“你倒是个女中豪杰。”
毕晴点头,说道:“我自幼就是被师父当作男孩子来养的。爬山,下海,潜水,夜战,都不在话下。”杨卓说道:“你师父对你如此严厉?”毕晴说道:“当然了。师父也是为我好,另外我七岁就到了苗疆,跟一些叔叔婶婶学习下毒,解毒,你怕不怕?”
杨卓吐了下舌头,暗道:“你师父真是古怪,为什么带你去那种地方?”但是没有说出口。
毕晴走了小半圈,回头说道:“反正在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人的眼里,天魔宫的人都是无恶不作的,什么下毒,暗杀,打劫,抢掠,甚至耍阴谋啊,是不是啊?”
杨卓一时语塞,暗道:“这小辣椒很难缠。”
毕晴笑道:“嘿嘿,你一定在想,这小辣椒很难缠。”
杨卓的惊骇超乎想象:“居然和我所想的一字不差。”
毕晴说道:“我们天魔宫有一种奇功,可以依据人的内力散发情况,判断他的位置,这种功夫十分厉害,你信不信?”
杨卓有点瞠目结舌,这种隐秘的东西,为什么毕晴要偏偏和自己坦陈呢?
毕晴说道:“我对你并无多大的好感,但也说不上是仇家,这种事情人皆尽知,隐瞒也是无用的,索性我们开诚布公啊,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杨卓一时感觉自己的心肝,都被人剖出来,晒到了日光下,似乎毫无秘密可言了。
杨卓说道:“我只是为了躲避喜公公的人。”
毕晴说道:“喜公公?哦,那好,不如你跟我回天魔宫吧。”
杨卓一时呆了,不置可否。
毕晴说道:“我不勉强你,给你三天时间,再做定夺。”
随后,毕晴就飘身去了。留下了独自发呆的杨卓。
杨卓微微怅惘,真是搞不懂这毕晴的心思了。
毕晴不大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但是这心机武功,却不是这个年岁该有的。
也许这和她的所处环境有关吧,她师父从小就训练她各种功夫,甚至不惜去学下毒解毒,难免也学点人心鬼蜮之术,居然把她弄成了现在这般冷酷无情的样子,真是可惜。
杨卓想起了漠北的故去的恩师,想起了大漠草原,想起了风沙遍地的戈壁,想起了那时驰骋来去的童年,恍惚间怎么就到了这里呢?
他感觉有点造化弄人,师父一生忠于风系,偏偏被驱逐出了蜀州。
玄女派也是风系人物,也被驱逐出了蜀州,难道也是为了一点点的成见?
蜀州,蜀州,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如此的执着于偏见,叫人为之痴狂?
彭晖当年弥留之际,所思所想,还是能够回归蜀州,一见那四个绝顶人物。
但是,彭晖曾经多次叮嘱杨卓,不许痛恨蜀州,要平和对待蜀州的过去。
当初,杨卓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彭晖就时常带着他纵马驰骋,渐渐加大纵马草原的距离,渐至三百里而乐此不疲。杨卓那时便懂得“纵横三百里,青草白云天”到底是什么模样。
彭晖的日子是极其清苦的,每日里也少食盐料,只穿极为质朴的粗布麻衣。
彭晖却注重内心的修炼,一直未娶,独自带着杨卓,在漠北苦寒之地,直到死去。
彭晖唯独钟爱那首阙题唐诗:“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隋流水香。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这首诗阙题,却是彭晖内心的一种白描。
杨卓后来才慢慢懂得师父心里的那种悲苦和辛酸。
四 蜀州之行
因此,杨卓对于蜀州倒是向往大于仇怨。
蜀中魁,裘天狼,武仙和轩辕子都闻名遐迩,名震中原。
这种魔力似乎是天生就种在了彭晖的心底,令彭晖一生难以忘却。
这种对于蜀州的敬畏,也传给了杨卓,令杨卓从内心向往这个神奇的地方。
此时的杨卓,却偏偏对蜀州没有太多的好感,这个曾经令先师蒙羞,却又是魂牵梦绕的地方,难道真的就这么好吗?好在何处呢?
杨卓至今没踏进蜀州一步,也不知道蜀州的武学魅力,究竟在哪里?
但是,师父的这个遗憾,杨卓迟早要去弥补的,只是该如何弥补,尚不知道。
杨卓也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和毕晴在一起,会突然想到这些陈年旧事呢?
杨卓看了看明朗的天空,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淡淡的花香,这就是毕晴选的地方。
杨卓不由得想起了那件淡红色的纱裙,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呆了。
杨卓从漠北,过了河北,越过中州,直达这里,遇到的人物,似乎没有人可以比得过毕晴。
杨卓不禁想到:“能够培育出一个如此人物的苏颖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难道真的只是个人人害怕的女魔头,似乎又不尽然。”也许是爱屋及乌,杨卓对于天魔宫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恶意。
因为他是漠北人,如果他和陆呈远易地而处,恐怕就不会如此想了。
杨卓叹口气,其实说实话,自己的武功还是有待进步,如果和玄女派三女中任意一人死拼,都是败多胜少的,如果一对二,那就是必死无疑的。
杨卓想起了当初自己受难时,连虹对于毕晴的畏惧,那不是假装出来,而是发自内心的。
连虹虽然投靠了喜公公,权势不算小,自己武功也不差,可是一旦遇到毕晴,就宛如耗子见了猫。一半也是因为天魔宫势力庞大,一半是因为喜公公的势力,难以达到黄山南北。
朝廷势力大多止步于长江,南方还是他们不很关注的所在。
综合看来,玄女派其实也有不可企及之处。
就是这浩瀚的长江,隔开的宛然是冰火两重天。
曾几何时,无数的游牧民族,只好在此望江兴叹,不敢跨越这天堑,饮恨而还。
喜公公一个阉党,更不敢随意跨越大江,以免引起无谓的争端。
杨卓想的这些,后来也觉得和是否加入天魔宫无关,但是又不得不去想。
杨卓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宜去天魔宫。
师尊对于蜀州的怅惘,对于蜀州的迷恋,自己为什么不能一览蜀州风光呢?
三天过去了,杨卓打定主意,准备去蜀州了。
那天毕晴又来了,还是穿着那件淡红色的纱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毕晴说道:“你想好了,是不是和我回天魔宫?”
杨卓说道:“先师有遗命,叫我去一趟蜀州,一切都得等回到了中原再定。”
毕晴淡淡一笑,说道:“你倒是会搪塞,我只怕你一去了蜀州,就乐不思中原了,还会回来吗?”
杨卓说道:“先师仅有此一桩心事未了,希望你成全。”
毕晴想了想,说道:“好吧,其实我也没去过蜀州,不如我和你同去。”
杨卓说道:“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何必要你一个少掌门陪同呢?”
毕晴说道:“少掌门?你真会讲话,可是我还能坦然受之。无论如何,如果我打定主意的事情,万难更改。走吧。”杨卓说道:“你真的要去?”毕晴说道:“怎么不真?为了防止你去而不返,我这个少掌门,只好随你通往了。”杨卓苦笑一下,说道:“我冒昧的问一句,我杨卓初出茅庐,何德何能,为何能被贵派看中,意图收入门墙呢?”毕晴说道:“别罗嗦了,还去不去蜀州呢?”
毕晴推着他,杨卓无法,只好当前一步,向西而去。
杨卓的疑团,始终未解,不知道毕晴和天魔宫到底是何用意?
杨卓想到:“不如去一次也好,一旦到了蜀州,那里高手云集,毕晴未必占得到便宜,伺机而动吧。”
杨卓想到此处,也就坦然,和毕晴直奔蜀州了。
从江边坐船,溯江而上,直奔岳阳境内。
在江南,两湖一带,江西福建,大部分落到了天魔宫手里,只有皖南黄山,苏杭尚在江南剑道手里。其实不是天魔宫不觊觎黄山七十二峰,而是江北总镖局费诗龄开始介入。光是费诗龄介入,还不足以令苏颖蕙忌惮,还有五台山修缘寺,天山宁远寺,邙山静寂禅院,东郡留云寺,北海金顶,都和江北总镖局相勾连。这些人捆到了一起,就令天魔宫苏颖蕙微微忌惮了。一旦贸然杀进苏杭,可能会遭到这些联合抵制,就得不偿失了。
苏颖蕙的顾虑是周全的,毕晴的驾临皖南,也不是无所事事的。
船只开航,船头坐着明媚而聪颖的毕晴,杨卓立身于船舷处,仰望苍穹。
杨卓说道:“毕姑娘,难怪你放心叫我去蜀州,原来这路过的地盘都是你天魔宫的。“
毕晴哼了一声,说道:“别小人之心哦,我可是叫你去满足心愿,以免以后埋怨我。“
杨卓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姑娘,头发散落在肩头,也不插簪子,任由风吹秀发,此时江边风大,头发经常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也不闪躲,任由风吹拂着自己的长发。
杨卓说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奇怪。“毕晴说道:”其实你一直觉得我好奇怪才是吧。“
杨卓笑了笑,走近了几步,说道:“其实,去一趟蜀州也好,见识一下。“
毕晴说道:“你有没有听过,见面不如闻名这句话?“
杨卓说道:“倒是听过,怎么样?“毕晴说道:”你见过了蜀山几大人物,自然知晓。“
杨卓说道:“你见过蜀山人物?“毕晴说道:”没有,只是风闻,现在蜀中魁去了别处,至多你可以看到轩辕子,武仙和裘天狼他们几个吧。我希望他们不把你赶出来才好。“
杨卓想起了昔日的恩师彭晖,心中也不由自主的一阵酸楚。
毕晴说道:“有本事的人脾气都怪,尤其是高人,你要警惕。“
杨卓叹道:“家师遗命,不可违。“毕晴说道:”蜀州的传说,从未间断,只有你会当真。“
杨卓说道:“那么,关于玄女派的事情,做何解释?“
毕晴说道:“解释什么,都无可厚非的。玄女派不过是结交了异灵,学点邪功而已。“
杨卓暗道:“如此惨事,她也只当是家常便饭。“
杨卓说道:“其实,他们都想在蜀州立足,却都因为这些事被驱出了蜀州,不可惜吗?”
毕晴说道:“有时候,不是一句可惜,就可以令乾坤颠倒的。”
杨卓一呆,暗觉有理,这个毕晴的确有点不寻常。
杨卓说道:“我说不过你,到了蜀州再说吧。”
杨卓总是撩拨毕晴说话,但是毕晴有时很烦躁,一时不合,就不理他了,他只好躲开。
大船一路行进,渐近三峡,四周猿啼鸟鸣,却是人间仙境。
王维诗云:际晓投巴峡,馀春忆帝京。
晴江一女浣,朝日众鸡鸣。
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杪行。
登高万井出,眺迥二流明。
人作殊方语,莺为故国声。
赖多山水趣,稍解别离情。
进入峡口,船只减慢,毕晴陡然站起来了,看了看四周,对着杨卓说道:“我现在突然反悔了,不去蜀州了,成不成?”杨卓十分的诧异,说道:“为什么不去了,那不是你当初执意要来蜀州吗?”
毕晴说道:“那时,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现在突然不想了。”
杨卓说道:“验证什么?”毕晴说道:“你可以帮我去验证一下,就当是还我人情吧。”
杨卓说道:“你需要我去做什么?“毕晴从衣带下取出一只玉佩,交到他手里,旋即又拿了回去,说道:”不必了,我还是有机会自己去验证吧。告辞了。“
那时,毕晴不由分说,揣好了玉佩,扑通一声跳进了江水,向东游去。
杨卓真是猝不及防,眼看着一道水线,向东疾驰。
杨卓真是搞不懂女人的心思,为什么都到了蜀州界首,又突然变卦了呢?
杨卓看了看,都到了三峡,也只好去蜀州了。
至于那块毕晴的玉佩,自己对于上面的印记,也记得八九不离十的。
其实,毕晴对于自己的身世,早有怀疑。加之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也闻得了许多小道消息。
至于来到蜀州探查自己的身世,也似乎是个借口,也似乎有点迷茫。
最后,毕晴还是转身动向,没入了水天一色之下。
过了三峡,到了巫山以西,杨卓给了船钱,才弃舟登岸。
蜀山之大,却是瑰丽而磅礴,十分引人神醉。
杨卓开始有点懂得,师父彭晖为什么眷恋这块土地。这里实在太美了!
四周猿啼鸟鸣,花开似锦,一派祥和,与中原纷争之局截然不同。
李山甫诗云:“千里烟霞锦水头,五丁开得也风流。
春装宝阙重重树,日照仙州万万楼。
蛙似公孙虽不守,龙如诸葛亦须休。
此中无限英雄鬼,应对江山各自羞。”
他走在了山间小路上,一路西进,直到了一片田园之前。
瓦舍林立,田间低头都有几个乡民在此耕种,山野之美,都令人神往。
连泥土里都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他不由得一阵欣慰。
他走到了一处的茅舍前,一个老农走过来,说道:“年轻人,你来作甚?”
杨卓说道:“哦,我想来此拜会一下武仙前辈。”
老农指了指西侧的山头,说道:“你由此再向西三十里,就可以到了。”
杨卓拜谢,起身之下,只好再向西,走了三十里山路,四下天就快黑了。
山路难行,越走越陡,前面已经是雾气朦胧了。
雾气掩映下,出现了一排的茅屋。
他走到了茅屋前,正待敲打门扉,里面传来了清朗的声音:“什么人在此喧哗?”
杨卓躬身说道:“晚辈杨卓特来拜会。”
里面那声音说道:“你进来吧。”
杨卓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扉,进入了茅屋,里面却是罗列着各种各样的书册,有石刻的,有绢帛,有书卷,还有竹简,总之是琳琅满目,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且没看到人影。
杨卓躬身说道:“晚辈拜见。”